陈天伟：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对商标保护的影响研究

　　作者：陈天伟 广东小天才科技有限公司法务总监

　　近日，由北京知识产权法研究会、知产财经联合主办的“产业发展中的新型商标问题及应对策略”研讨会在京成功召开。来自学术、司法领域以及产业界100余位代表出席会议，共话新型商标法律问题。会上，广东小天才科技有限公司法务总监陈天伟以《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对商标保护的影响研究》为题作主旨演讲，知产财经对其主讲内容进行了整理，以飨读者。

　　整理人：白池磊 知产财经

　　大家好，我分享的题目是《商品和服务分类调整对商标保护的影响》。主要内容有五方面，其中第三部分，商品/服务分类对社会的影响，以及从企业端的看法和想法是我本次分享的重点。

　　一、商品和服务分类调整概述

　　小天才科技作为主营电话手表的企业，在产品发展历程中深刻体会到商品分类的迭代性。早期智能穿戴产品在《类似商品和服务区分表》中并无明确对应类别，首款产品申请时归入第14类“钟表/手表”。随着技术与市场的发展，2017年分类修订在0901组新增“智能穿戴”细项，随后0907组通信类又增设“具有通信功能的智能手表”条目。这一过程表明，商品分类调整受行业技术进步与市场需求变化的直接驱动，新兴技术领域（如当前火热的人工智能大模型）的分类空白将是未来调整的重点方向。

　　二、商品和服务分类的历史修订

　　（一）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历程

　　1980-1990年代，服务行业扩展的调整。服务行业的扩展导致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新增了多个涵盖新型服务的类别，包括金融服务、电信和教育相关服务。这一时期分类调整主要集中在服务领域，以适应服务行业的快速发展和市场需求的变化。

　　2000年代，技术创新的调整。技术创新导致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新技术的兴起，如计算机和数字服务，促使尼斯分类进行了重要更改，新增加了软件产品和在线服务的类别。这一时期分类调整主要集中在数字技术领域，以适应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

　　2010年代，数字技术的调整。数字技术的快速成长引发了数字经济，进而导致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细化了类别，以满足日益增长的数字经济。这一时期分类调整主要集中在数字经济领域，以适应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市场需求的变化。

　　2020年代，人工智能的调整。人工智能产品和技术的发展导致商品和服务分类的调整，最新的更新反映了数字化和全球化的持续趋势，努力更明确地分类新兴技术，如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和可持续能源解决方案。这一时期分类调整主要集中在人工智能和新兴技术领域，以适应这些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市场需求的变化。

　　（二）近年调整情况与趋势

　　从近年分类修订情况观察，存在“增量为主、减量极少”的显著特征。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每年更新分类时，大量新增商品细项或进行跨类调整，但对过时商品的删除或交叉检索关系的终止操作极为谨慎。其核心原因在于，商品项的删减可能动摇在先注册商标的权利稳定性，而实践中难以有效证明“旧有商品已完全退出市场”，这一问题需在学理研究与市场实践中探索解决方案。

　　三、商品和服务分类对企业的影响

　　以我们小天才公司的案子为例。本案是历史遗留问题导致的跨类商标争议。小天才公司在教育电子领域（主类是在第9类）向消费电子领域拓展过程中，遭遇第16类“带发声装置的图书”商标的在先注册障碍。争议焦点在于：该商品与小天才主营的“学习平板”是否构成类似商品。从产品形态看，“带发声装置的图书”是通过按压按钮播放对应音效的儿童认知读物，与平板电脑在载体上存在显著差异；但在市场混淆可能性方面，消费者可能误认相关产品来源，进而引发商标侵权与不正当竞争纠纷。该系列诉讼自2018年持续至今，累计超过10件案件仍在审理，反映出商品分类模糊对企业维权效率的深刻影响，也启示了我们，商品和/或服务是商标保护的真正基础之一，只有在确认和归类了商品和/或服务之后，才会有商标保护的近似判定问题、混淆问题。

　　商标分类不明确对企业有着多维影响。

　　一是商标注册保护难度的增加。第一，分类不明确导致申请不确定性。新产品融合了多种功能或跨领域创新，使得其在尼斯分类体系中难以找到准确的分类选项，例如兼具穿戴式心率检测、运动记录和日常通讯功能的智能手表，难以确定其主要归类于“电子通讯设备”还是“医疗器械”。这种分类的不确定性增加了商标注册申请的驳回风险，企业需要在多个类别中进行“多头申报”，导致注册成本和管理压力大幅上升。以小天才为例，年商标申请量约200件，除防御性注册外，需覆盖电子产品、教育培训、玩具等多个相关类别，导致中小型企业面临法务预算压力。第二，审查程序严格化与沟通成本上升。商标审查员面对新技术或新形态产品时，由于缺乏成熟的先例或既定分类标准，往往会要求企业提交额外的技术和功能性说明，企业需要在研发早期就准备大量证明材料，并可能需要聘请法律顾问或技术专家进行撰稿和解释。企业与审查部门在“如何划分类别”这一关键点上容易出现分歧，导致多轮往复沟通，审批周期延长，增加了人力、时间和财务支出。同时，国家商标审查资源因重复申请、跨类布局等问题被大量消耗，行政效率受到影响。

　　二是商标合规风险的提升。第一，模糊分类引发侵权争议。当新产品功能横跨多个传统类别时，竞争对手或其他市场主体可能已在其中某个类别拥有注册商标，由于分类的不匹配，企业的新产品容易被认定与已有产品“高度相似”，从而引发侵权或被侵权的纠纷。例如，一家科技公司推出一款兼具家用安防和可穿戴监测功能的多合一设备，由于尚无专门分类可供准确归入，该企业只能勉强选择“家用电器”类别注册商标，但另一家在“监测仪器及设备”类别已拥有商标的企业，就可能提出异议或起诉，指称“跨类别侵权”或“混淆性近似”。再如，某电子厂商在第16类申请“带发声装置的图书”等系列商品项，其实际销售的电子设备附带简易手册，引发“该商标是否应归入第16类（印刷品）或第9类（电子产品）”的争议。部分法院认定“学习平板”与“带发声装置的图书”构成类似商品，而其他法院在“扫描笔”等类似产品的判断中则作出不同认定，导致企业不得不通过多轮诉讼、上诉程序寻求权利确认。第二，法律纠纷带来的资源消耗。一旦被指控侵权或被他人异议，企业需要在法庭或行政程序中提交大量文档，以证明其商品或服务与现有注册商标的区分度，这不仅增加了企业的法律成本，还可能导致生产与销售环节受到干扰，市场推广节奏被打乱。长期的侵权纠纷会降低消费者对品牌的信任度，影响企业的市场声誉和品牌形象，进而削弱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三是企业市场竞争策略的受限。第一，难以凸显差异化卖点。由于商品和服务分类的模糊性，企业在注册商标或开展品牌宣传时，很难通过独特的功能、用途或目标人群来彰显自身优势，导致消费者难以快速区分企业与竞争对手的相似产品，企业内部也难以制定聚焦化的营销攻势。例如，小天才公司在维权过程中发现，竞品利用分类不清，故意回避与权利人冲突的商品项目，在涉及的多类别中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解释作抗辩，导致权利人难以对竞品的侵权行为作精准打击。此外，若“带发声装置的图书”分类涵盖电子载体产品，可能引发“手机是否构成发声图书”“可穿戴设备是否落入该类别”等超出常识的争议，严重干扰企业产品功能卖点的市场传递。第二，品牌价值与市场声誉受损。模糊的商品和服务分类不仅影响眼前的销售业绩，还可能对企业的长期品牌资产造成冲击，若消费者持续遇到认知障碍，或者发现企业与竞争对手的产品混淆不断，品牌在消费者心智中的地位就会下降，品牌稀释效应可能导致已建立的忠诚度受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若无法凸显差异化卖点，将难以吸引消费者，进而导致市场份额萎缩，错失增长机遇。小天才年度投诉量中约20%源于仿冒产品的“误伤”，需耗费大量资源进行市场澄清。

　　四、应对策略与建议

　　（一）积极参与分类标准的讨论和修订。目前企业在分类修订中的意见反馈渠道尚待完善，企业可加入相关行业协会或专业商会，与其他成员企业一起向主管部门提交联合意见书或修订建议，这不仅能让企业的新产品需求在分类变更时被纳入考量，也有助于形成行业共识，提高分类调整的科学性与前瞻性。例如，在国际层面涉及尼斯分类的修订时，企业可以借助国际性行业组织或法律团体提出意见，进一步影响全球范围内的分类趋势。

　　（二）关于公开征求意见信息。多数政府或国际组织在修订商品和服务分类项目时，会设置意见征集或听证会等程序，企业应定期关注这些信息，并在第一时间提交反馈，争取把自家产品功能和市场实际需求纳入新分类中。企业还可以通过参加与知识产权相关的研讨会或政策论坛，与决策层面直接对话，跟进最新改革动向。

　　（三）采用组合商标保护策略。企业在申请商标时，应考虑多种申请策略相结合，如“多类别注册”“重点类别预先布局”等，以避免因后续分类更新导致保护漏洞，为企业提供更全面的保护。这种策略可以有效降低因分类调整带来的商标保护风险，确保企业在不同类别中都能获得充分的法律保护。

　　商品和服务分类调整是市场创新与技术进步的必然结果，对企业商标保护具有基础性影响。分类体系的滞后或模糊可能增加企业运营成本、引发法律风险，而科学合理的分类调整能够为创新产品提供明确的法律保护框架。希望能够通过多方协作，共同推动商品分类体系与产业发展的良性互动。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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